從苦難重建和平與公義的火光

李敏勇◎詩人、鄭南榕基金會董事長

發生於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因為戒嚴統治體制的箝控,遲至1987年才出現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1987至1997年的十年之間,台灣從黨外時期進入民進黨成長的政治改革階段,1997年陳水扁執政的台北市政府成立了二二八紀念館,運動形式上標示或象徵階段性的構成;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也提供了民進黨取得執政的政治和文化基礎。

台灣政黨輪替,沒有確立深化的民主社會,更沒有形成一個近代國家,卻看到了變局襲來的陰影。

連宋復辟心態    顯見和平公義相當遙遠

日前連宋進行一個否定上次選舉正當性的政治結盟,他們權力結合的原理是,如果當年不拆成兩組,就能集合票源贏得總統大選,更直接說,這背後的權力結盟本質就是他們統治台灣,不是台灣統治台灣;這個國家是他們殖民者集團所拿到的。連宋結盟的藉口是民主化與台灣利益,蔣介石與蔣經國過去也都講自由民主,暗地裡卻透過統治機器去殘害自由民主,這都是歷史上對民主的嚴重破壞。

1990年代末期民進黨能走到執政,在某種社會條件上,是因為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影響了台灣人的覺醒,並取代了長期被國民黨統治的意志。但是這運動探究的意涵沒有深化,文化和社會的建構也不夠充份。既然公義沒有彰顯,和平也無法尋見。

政黨輪替不是出現天堂    而是重建過程

現階段,社會批評民進黨政權,不是不能批評,但這個政府概括承受國民黨留下來的爛攤子,這是承受一個長期獨裁統治政權遺留體制癥結的必經轉化過程,政黨輪替後面臨的是一個重建過程,而不是出現一個天堂。如果沒有政黨輪替,我們會繼續沈淪下去,但如果政黨輪替,可能還需要三十年或者五十年的努力,才能重建一個新社會。

民進黨執政後拿到政治權力的人,應該要有和人民一起努力,而不是去分享的觀念。台灣人讓國民黨統治那麼久,終於進入分配政治的權力體系,並面對到重新分配原來國民黨特殊統治下的控制利益的難題。民進黨內不該用分享的觀念,而要用重建的觀念,讓人民感受到民進黨真的在進行一個台灣人希望工程的革命。

二二八沒有深化成文化反省

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沒有深化成一種文化性的檢討。在政治形式上,有進行政治處理,但沒有文化反省,沒有被文化化,使二二八徒具政治的形式,卻沒有實質的文化內涵。而在社會層面上,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沒有被提昇成一個全社會的共同記憶,受難者的家屬在二二八那天會心痛,但是台灣社會在那天沒有共同的心痛;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無法從特定對象範疇侷限,例如受難者家屬,全面提昇成公共性的社會紀念。

二二八紀念日在社會生活中,演變成一般假日,還有真實的歷史記憶與深刻紀念意涵嗎?因為這事件的歷史記憶與社會意涵沒有普遍形成社會化。沒有變成社會化,不只是沒變成台灣社會共同的記憶,有的加害者在這天甚至會加以嘲笑。

最真實而荒謬的場景是,現在紀念二二八所表現的社會現象,到底是活動還是運動?現在很多二二八紀念,是活動而不是運動。馬英九第一次剛當選台北市長時,把二二八紀念日和元宵節慶典一起舉辦,家屬們當時還舉著白燈籠去遊街,燈籠上劃著兔子戴帽子暗喻「冤」字表示抗議;結果,今年台北市政府還是把二二八紀念日和元宵節放在一起辦。

一個運動應該透過文化意義的解釋,整個社會透過這個過程,有人反省、有人懷念,在記憶中找到它的意義;加害者能因為反省得到救贖,被害者也能因被懷念而得到安慰。但這個重大的歷史事件,沒有形構我們未來命運應該如何追尋的歷史記憶。因為沒有歷史記憶,造成我們歷史意識的欠缺。唯有當我們擁有共同的歷史意識,才能讓我們知道被害者和加害者的未來該要怎麼走,才能在台灣建構新的國家和社會。

*本文發表於由鄭南榕基金會主辦之「自由之路公民論壇」2月講座。

 

2003年5月  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