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施正鋒
民族與族群的分野
「民族」(nation)與「族群」(ethnic group)是近年常見的字眼,但一
般人對其內涵有相當的誤解,而政治人物也多或誤用或濫用,因此爭議性很多,
進而會妨礙大家的政治溝通,甚而族群間的整合。我們有必要對於這兩個原來就
令人難以捉摸的名詞加以釐清。 民族是政治用語,而族群則為文化上的概念,但兩者的基本結構是相依的, 都是建立在一群具有共同血緣或文化特徵的一群人。以血緣來定義人群,即體質 人類學所謂的「種族」(race),但是一群血緣不同的人,也可以因為共有的語 言、宗教,或生活習慣而結合成族群或民族,比如美國的黑、白人。 尤有甚者,除了上述觀察得到的外觀特徵外,抽象的或想像的共同歷史與經 驗,也可以當作是族群或民族的基礎;而且這些往往比前者來得珍貴,比如共同 被日本人統治、二二八經驗。 但是,光有上述的客觀條件存在,並不保證這群人會凝聚成族群或民族。族 群的出現,要這些人在主觀上有一體感,覺得與他人不同。進一步說,民族要成 立,必須成員有強烈的意願,覺得他們必須有一個國家,並且由自己人來治理, 此即「民族國家」(nation-state)。 總之,對於族群或民族的形成,無形的勝於有形的特徵,主觀的意願重於客 觀的特色。我們可以說,民族是建立在族群(一個或數個)上的政治靈魂。因此 ,「民族主義」(nationalism)是一種信念,以為一群具有共同特色的人,有權 建立民族國家;「民族運動」(nationalism movement)則為如何將一群鬆散的 人結晶為民族。 台灣人意識的表現 民族的塑造要經過構想、建築,與成熟三個步驟。每個民族所處的階段不同 ,模式不一,所作的努力也迥然不同。台灣雖經百年的內外焠煉與融鑄,但是民 族的構築未臻成熟,組成也一直在擴充。 台灣人意識的產生,主要是對於日本殖民與國民黨高壓統治的直接反彈。兩 個外來政權的伎倆如出一轍,在政治壓迫的同時,採取強迫同化;在眨抑土著 (native)文化的同時,否定其集體的自我認同感(self identity)。民族的自 尊往往就是在這種被壓制的過程中孕育出來的,比如蕃薯仔精神、水牛精神,或 者壓不扁的玫瑰花。 台灣人除了早期採取武裝抗暴外,民族精神多含蓄地表現在文化層面,比如 吳濁流的小說、鄉土文學運動、母語教育運動、蕭泰然的藝術歌曲、朱約信的抗 議歌、王明哲的進行曲、陳來興的畫、甚至豬哥亮的餐廳秀、黃品源的台灣國語 、阿才的店,都是以自我肯定來對抗官方的、主流的優勢、壟斷與霸權。 在政治上,由早期的黨外運動、海外的台獨運動到民進黨,都可視為台灣民 族運動的體現;而李登輝的國民黨本土化運動漸有取代前者之勢。因此,所謂的 「民進黨情結」或「李登輝情結」,反映的是台灣人尋找民族認同的迫切感。 不過,民進黨在「不小心就會執政」的心理下,似乎想取國民黨而代之,對 於自己的任務懵然無知。台灣國民黨的矛盾在於一方面強調「台灣優先」,卻又 高舉著「中國只有一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的大旗;如此對自己的認同猶豫 不定的政權,自是無法領導百姓。 近年,台灣民族意識則表現在對於前途的焦慮。面臨台灣海峽對岸中國人的 併吞威脅,台灣人不願多年辛勤奮鬥的成果付諸流水,此即經濟性的民族主義。 民族運動與民主運動 但是,民族主義除了負面的意義,即用來擺脫國民黨的束縛與抗拒中國的「 解放」外,我們還有極其正面的內涵,也就是建立自己想要的國度;包含社會的 改造、文化的重建、族群的整合,及民主的確立。 因此,民族的塑造必須與建國的過程相結合,就好像十八、十九世紀的法蘭 西人、日耳曼人用民族主義來掙脫專制王朝,二十世紀的東歐各民族以民族主義 來擺脫共產專制的桎梏一般。 由此可見,民族主義與民主運動是可以相容的;民族主義並非一些人所說的 非理性的、排他的、沙文主義的或法西斯主義的。 總之,台灣的民族主義運動,是要依據民族自決的原則(即人民主權),並 依投票的程序來建立民主的國度。在這同時,各個族群可以把這塊土地當作是效 忠的祖國,並以作為台灣民族(台灣人)的一份子為傲,即族群整合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