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安全保障與民主」國際研討會
中國空軍無法在台灣海峽上空取得
空中優勢（制空權）
2004年1月17日
佐藤守（岡崎研究所特別研究員／亞洲安保論壇幹事）
壹、前言
所謂空中優勢，就是指「不分平時戰時，以航空戰力的優位影響對方的狀態」，通常是指「航空戰力在空中、空間比敵人航空戰力保持優勢，不受敵人的大妨礙而能遂行航空作戰的狀態」。在空間上具有「全般或局部空中優勢」，在時間上具有「長期或暫時空中優勢」，可是從阿富汗紛爭、伊拉克戰爭顯而易見，現代戰爭可從空軍活動的優劣大致定出勝負。而且在兩次戰爭中，美國空軍的活動是可謂在全世界軍事相關人員最高度期盼下的形成「絕對空中優勢」下的環境來遂行作戰的理想戰鬥。
本論文是假定在中國空軍企圖攻擊台灣的情形下，考察「能否確保台灣海峽上空的空中優勢」。
貳、影響空軍活動的「成長過程」
一、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的成長史
中國空軍的成長史可溯自太平洋戰爭結束時。當時中國大陸正處於水火不容關係的蔣介石率領的國民黨軍與毛澤東率領的共產黨軍，依據國共合作政策繼續遂行抗日戰爭，可是在1945年8月15日，正持續戰鬥中的日軍，因日本天皇下達的終戰命令而一齊放下武器，支那派遣軍總司令官岡村寧次大將與中國陸軍總司令何應欽上將在9月9日簽訂受降協定，被解除武裝後，國共內戰隨即展開，開始互相爭奪投降日軍的武器裝備。當時，駐屯在遼寧省東部的林彌一郎少校率領的關東軍第2航空軍第101教育飛行團第4練成飛行隊（裝備一式戰機「隼」），9月底也在瀋陽投降，但不久林彪、彭真、伍修權等共軍首領會見林飛行隊長，請託協助在沒有空軍戰力的人民解放軍創設航空部隊。林少校要求保證全體部下的生命安全，並聽取部下的意見後，決定予以協助。
之後開始創設的中國空軍，為躲避國民黨軍的攻擊，把航空學校從吉林省的通化遷到牡丹江，又再遷到黑龍江省的東安，把日軍的99式高級教練機及美軍的P-51等改造成教練機，在日本教官的指導下培養中國學生。這所「東北人民解放軍航空學校」在1949年5月改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航空學校」，在7月之前培養出包括126名飛行員在內的各種航空技術幹部共計560名。這所學校的畢業生，後來成為今天中國空軍，以及航空工業會、民間航空會的支柱。
二、基本上是「直接支援陸軍型」空軍
從這種成長過程可以想像，大陸國家僅具備大陸國地面戰鬥力的人民解放軍，是在接受大日本帝國陸軍飛行部隊的指導下創設「空軍」，因此在基本上可能還無法擺脫「直接支援陸軍型」的思想。之後，中國空軍以韓戰為契機，擁有現代化噴射機，而其指導者是蘇聯（俄羅斯）軍，俄羅斯也是大陸國家、陸軍國，因此俄羅斯空軍的指導也不得已變成陸軍式發想。由此，在中國的軍事專門雜誌刊載，中國空軍現代化的重點是「獲得航空優勢能力、對地攻擊能力、航空運輸能力、空中預警、偵察能力、電子戰能力，以及整備補給能力」，如此，今後毫無疑問的將謀求充實戰力逐步現代化，但能否像西歐先進國家空軍般，做為獨立的軍種把獨自的空軍作戰延伸到遠隔地，則尚有疑問。
我在擔任日本航空自衛隊的年輕飛行員時期，曾聽過前帝國陸軍航空出身的上司如此說，「帝國陸軍航空部隊畢竟也是做為地面作戰的支援兵種發展而成，大戰期間也並未成為主力」。另一方面，領先世界、做為空中打擊戰力運用的前帝國海軍航空部隊，也因指揮航空部隊的高級幹部依然是艦艇兵種的大艦巨砲主義者，而非航空兵種，故未能做為主力來運用。如此一來，想要轉換成「年輕時代被灌輸的戰術思想」是很困難的事。
三、新舊機材混雜的中國空軍
我沒有視察過中國正式的空軍基地，但在1998年曾參訪過位於北京郊外、現在用來做為空軍博物館的佔地廣大的前空軍基地。博物館被活用做為空軍的「宣傳廣告」，由現役的空軍軍人引導說明。因為是博物館，展示品極為老舊，多架米格(MIG)-17戰鬥機等舊式軍用機在戶外展示，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們驕傲的表示，「一旦有事時將派上用場」。我們無法立即相信這些話，但他們的對應「非常認真」，因此我想至少被算在空軍的保有架數內。在美國等國家，確實有使用所謂「樟腦丸」的特殊保存法來保管飛機，但並未像這樣暴露在荒野任憑風吹雨打。假使真的在「有事」時使用，一想到那些被迫駕駛這種飛機的飛行員，不免讓人產生同情心。不要忘了，空軍戰力是「重質不重量」。
在2001年底，我和現役的中國空軍軍官們會餐時，某F-7的上校飛行員一開口就詢問日本航空自衛隊飛行員的訓練飛行時數與運轉率（妥善率），任何國家的空軍飛行員最關心的事莫過於「訓練飛行時數與運轉率」。
中國空軍因燃料不足與機材、零件不足等，推測飛機的運轉率極低，有一種說法是年間平均飛行時數不到30小時，這些都是衡量該國空軍精強度的尺度。我開玩笑的對他說，「如果你們進攻沖繩，我過去的部下會把你們擊落在東海」，此時他就笑著回答，「不會有這種事，你也知道F-7是老舊飛機，續航距離短，根本飛不到沖繩」。可見飛行員充分了解現狀。看到我與初次見面的他們不分彼此的聊天，也把我視為上級般對待，中國研究員說，「軍隊的階級全世界都一樣」，我回答，「當然。而且中國空軍的親生父母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林飛行隊，因此上校們也算是我的學弟」，並與上校勾肩搭臂，研究員們均感到吃驚。上校們了解過去的歷史，但文官的研究員們卻不清楚。
參、比較各國空軍的感想
一、精強而自信滿滿的美國空軍
我在擔任日本航空自衛隊的戰鬥機飛行員時期，曾在三澤與嘉手納基地見識過友軍美國空軍的實力。尤其在三澤基地擔任飛行群司令、航空團司令的整整3年和他們同住，經由共同訓練在日本航空自衛隊與美國空軍飛行員之間進行實戰訓練。我親身乘坐過美國空軍的F-16戰鬥機，和美國空軍的年輕飛行員一起接受地面攻擊與空中格鬥戰等訓練。
在沖繩那段時期，曾邀請前帝國海軍的零式戰鬥機飛行員志賀淑雄少校，向航空自衛隊員發表經驗談，並連袂前往嘉手納基地，向美國空軍飛行員們講話。
為了親眼目睹「零式戰鬥機飛行員的英姿」，F-15的飛行員們塞爆軍官俱樂部，連士官或機械士都央求我，「請讓我們參加聆聽志賀少校的講話」。他們身為軍人的素養已超越國情或時代，學習作戰經驗的意願非常高，流露出認真的眼神。在世界各地從事「實戰任務」的美國空軍官兵確實精強，令我由衷感佩。
二、在實戰配備下進行訓練的韓國空軍
我擔任松島基地司令期間，韓國空軍有二位少校飛行員來參訪部隊。帶他們前來的是駐日韓國大使館的空軍武官K上校，在研習結束後送行的會餐上，我詢問他們對日本航空自衛隊飛行員們的印象時，他們坦率說出讚賞的話，二位韓國空軍飛行員也是優秀的軍官，因此我對他們說出下列這一番話：
「我們軍人並不希望戰爭。但耐不住時勢或社會的氣氛，政治家會引發戰爭。我們是民主主義國家的軍隊，因此必須遵從政治家的決定。在這種情形下，我們只有默默走向戰場。萬一，貴國與我國遇到這種狀態時，不管我們願意與否，都得在日本海上空交戰。不過請牢牢記住，此時我的部下必定把你們擊落在日本海。但既然今日我們彼此已經成為朋友，我們更應堅定支持各自國家的政治家們勿做出錯誤的判斷。這是身為軍人重要的使命。祝各位好運！」。
武官把這番話翻譯給二人時，他們的臉上漸漸露出興奮的表情。翻譯完的K上校接著說，「我待在日本3年間，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回國後將秉持這種精神來從事軍務」。後來我赴任沖繩時，第一個打賀電給我的就是K上校。他回國後晉升為准將，擔任南北韓停戰會議韓國方面的代表，之後出任第10戰鬥航空團司令。我在2000年8月訪韓時，雖然未能參訪他的部隊，卻視察了最精銳部隊的第20戰鬥航空團。
與北韓處於「停戰狀態」的韓國空軍，平時的訓練就是實戰。裝備F-16的該部隊，也是紀律嚴格的精銳部隊。
三、士氣高昂的台灣空軍
視察他國空軍部隊，與空軍軍官們談話，和推測該國綜合的科學能力也有所關聯。亦即，各國空軍都是走在現代科學的最尖端，空軍可謂該國的「現代化、尖端技術的廣告塔」，因此不論是裝備、設施、對軍人的待遇都是彼此競爭第一流。斟酌這些條件後，經由我粗淺的經驗所得到的感想是，裝備F-16的美國、韓國、台灣的空軍部隊之間，彼此毫不遜色。如果硬要說有差別，就是和日本航空自衛隊共通的事項，即「有無實戰經驗」。就有關這點來說，可斷言無法匹敵美國空軍。
另一種尺度是有關士兵的「士氣、紀律」。我在2003年1月曾參訪台灣空軍的花蓮基地，姑且不論要塞化的基地設施，非常佩服應對的軍官、士兵們的高昂士氣。從這點來說，具備與我們相同的「自由民主」活力的台灣空軍堪稱精強。
肆、認識台灣的戰略環境
一、台灣並不孤立
2003年1月，我參加在台北市淡江大學召開的有關「台灣的國防與空軍戰力」的公開會議，在開幕時，總統府資政張建邦以及總統府戰略顧問、夏上將等傑出的官員紛紛上台致詞，在熱烈談論有關對亞洲的和平與安定有所貢獻的台灣防衛之後，總統府資政、前參謀總長唐飛就有關現代空軍的應有狀態發表演說。經由這場會議，我感受到因美國在1979年與中國建交，可能導致台灣人民悲觀的認為恐「被美國拋棄」？
不必提出『台灣關係法』，我確信自認為「民主主義國家領導人」的美國，不可能輕易把亞洲諸國中已成長為「美國式民主主義國家」的日本與台灣，出賣給如俄羅斯或中國般的「共產主義、專制主義國家」。當然如果我們怠忽努力維持和美國的協調路線則又當別論，攸關美國國家利益的這兩個海洋國家，如果被大陸國家方面吸收，損失將不可計測，最好的例子應該就是1996年3月，中國在台灣海峽舉行飛彈試射演習時「美國的介入事例」吧！
二、在台灣海峽「飛彈試射演習」的教訓
以下整理出有關這次演習的況狀。
1. 中國設想進攻台灣，在1996年1月9日強化南京戰區的三軍聯合指揮體制，2月13日設立廣州軍區，24日在福建省沿岸集結20萬名「精銳」部隊，3月8日到13日之間向台灣的東北與西南海域發射共計4枚M-9飛彈，12日到20日之間在台灣海峽南部進行海空實彈演習，13日設立東南戰區，19日到25日又在台灣海峽北部進行三軍聯合演習。
2. 迄3月23日總統大選結束之間，台灣停止一切軍事演習，三軍採取嚴密警戒態勢。
3. 美國在3月9日依據美日安保條約，派遣停靠在日本橫須賀港的美國航空母艦「獨立號」巡弋台灣近海，並發表將提供台灣200座愛國者飛彈，11日從波灣緊急增派核能航空母艦「尼米茲號」，採取2艘航空母艦、20艘水上艦艇、數艘潛艦的體制，19日提出警告，「中國如果攻打台灣就介入」。
4. 連任的李登輝總統，再次以增強海空戰力與加入聯合國為目標，為積極外交與致力防衛努力，尤其力促從美國引進F-16戰鬥機、M-60戰車、愛國者飛彈、針刺飛彈等。
這個事例和1975年越戰結束後，在南越與柬埔寨誕生共產政權時，兩國間爆發領土紛爭，越南軍在1978年12月攻打柬埔寨，翌年1月金邊失陷時，支援柬埔寨的中國，在2月7日聲稱「為懲罰越南採取自衛反擊」而展開侵略戰爭，卻被迫陷入預料之外的苦戰，而在1個月後撤退的事例如出一轍，都是源自於典型的「傲慢」所造成的失敗事例。亦即，中國不僅錯估對方，也錯估本國軍隊的實力，而且又錯估台灣的輿論，以及國際社會的反彈。尤其可謂完全錯估美國防衛台灣的「大義」所造成的結果。
三、駐沖繩美軍的兵力佈署
在2003年1月的會議上，我並未聽到台灣研究員們談到對有關駐日美軍兵力佈署的認識，因此在某聚會上提出質疑，當時研究員回答，「我們認為美軍是站在「地政學的觀點」駐屯沖繩」，讓我非常驚訝，但同席的美國專家則明確指出，「駐沖繩美軍是為了確保包括日本在內的該周邊的和平與安定而存在」，因此我認為這次的會議對台灣來說可謂一大進步。
總之，只要觀看台灣週邊的地圖就很清楚，東邊是日本的沖繩列島，南邊有菲律賓。而沖繩縣的与那國島和台北之間僅約120公里，比台灣海峽還近。而且与那國島的上空有一條南北向的日本ADIZ（防空識別線），因此如果在這個週邊展開軍事行動，駐沖繩自衛隊和駐沖繩美軍就不得不進入「警戒態勢」，不要忘記這是已變成處在不僅是台灣一國問題的「戰略環境」下。
伍、結語
台灣為成為亞洲民主主義國家之一員，台灣人民本身必須具備堅定的「絕對不被大陸同化的意志力」。而且也不能怠忽致力於現有手段的現代化來防衛國土。可是依我的觀察，在台灣空軍戰力尤其精強之下，萬一中國空軍進犯，我敢斷言他們能確保台灣海峽上空空中優勢的公算極低。
此外，如果中國政府低估台灣的抵抗力和以美國為中心的民主主義陣營的抵抗力而堅決攻打，對以發展經濟為首要課題的中國來說，其損失將無可彌補，或許會因此而走上和蘇聯一樣崩解的末路。這種狀況不論對中國本身，抑或是對亞洲諸國或全世界來說，都絕不是個好現象。因此，我想對中國的領導人提出忠告，「不要太執著於統一台灣，而再犯下誤判情勢之愚」。
另一方面，對台灣軍來說，因為有國內外的各種問題，所以似乎和周邊諸國軍隊的交流少，因此看似有些缺乏自信。當然絕不能疏忽大意，可是過度畏縮的結果，恐怕會讓對手誤解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為了亞洲的和平與安定，我希望台灣空軍本身應具有「我們是精強的現代空軍之一員」的自覺與自信。
（翻譯 楊鴻儒 台灣安保協會會員）